銷魂西子情依舊 又惹沉檀第一香—陳雲君

    一泓西湖水,自唐宋以來成了文人的心儀之地。我也不能免俗,四十年前就多次面對這與西施聯名的一片風景讚歎不已!記得當年晴裏雨中、春風秋月漫步在西湖畔堤上,文人愛用的「銷魂」二字,勾引了我無限詩思。若論美景,人文西湖當屬中國第一,湖光山色、歷史文化集萃之地。隨著時光流淌,西湖變化之大,幾句話是很難說清的,於是各種聲音都蕩激於一泓湖水之中。說進步、說景致,勝四十年前者有;其實,風景本是「色空一等」,四十年前我置身於細雨斜風的迷離湖上,煙柳濕綠在眼,南屏暮鐘在耳,彼時的心境雖相去已遠,但夜夢初轉,猶時在念中。而今天,晴裏湖上,人潮如海,西湖的一切都為人吞沒,似乎西湖此時此景不能與四十年前同語,但我回到凱悅飯店依然夢入煙柳暮鐘。「景」麼,就是「影」(古文「景」同「影」),風景是可見而虛,入而未入的幻境。雷峰塔重建,保俶塔依然,一肥一瘦的塔影,今乎?古乎?還不都是西子湖畔的一雙月中倩影。不必佛頭著糞的說「心識」,但風景的確是領悟「空」、「有」的最好對鏡。
    西湖的景,龍井的茶,一可入於夢而銷魂,一可入於口而沉醉,所以說杭州是「景萃」、「茶都」無人反對。其實景、茶可作三千、大千之喻,中國風景之美、名茶之味何止萬千,何以杭州鼇頭獨佔?此亦無他,因著西湖也,「山不在高,水不在深……」而已!於是我說「香之道」,我說杭州有可能亦占中國香文化之鼇頭也!
    中國的香文化或曰「香之道」,與中國傳統文化的詩書畫一樣源遠流長,若專論之,不能佔用本刊發之,此文僅僅說杭州有成為中國『香之都』的可能性。
    早春二月來到西子湖畔北山路的「如廬」,春寒料峭,石徑染霜,已被主人打理得清雅潔整的「承香堂」使我在室無取暖的江南人家中「神骨俱冷」了——一縷香的沁入心脾,夫複何言!這冷豔的具體化使我不僅在西子湖畔、保俶塔影中漸入化境……。一句“歡迎”,我清醒了,承香堂主人不無矯情地向我展示他所收藏的沉香,並請我品香吃茶,如果我也矯情地說俗道雅,這品香吃茶倒也真風雅了得。舌上回甘可能無雅俗之分,而「鼻觀先參」、「聞香悟道」如我輩紅塵中人試問幾人能!沉香是眾香國中之翹楚,幾千年的悠悠香煙到了宋朝已達極致,其實風流隊中執牛耳者蘇、黃,都傾倒於“無上正等正覺”之中。東坡居士無論悟了也無,能說出「鼻觀」而且還列為「先參」,可見其靈化境界,決非「嗅球」作用,不矯情了罷。回神到承香堂,沉醉於沉香大雅之中和承香堂主人半言一字的談香論煙,我以為此君有西湖的雲霧供養,悠悠沉香的陶冶作育,真不知是幾世修得道也。窗外風斜雨細,座中煙嫋香清,如此景如此香,對坐漸無一語……。是呵,觀照的圓融到了極景又有至香的境地,誰能以俗音破此清寂!
    我飄然而至於承香堂,是予感於中國香文化又將與中國茶文化的以杭州為第一重鎮一樣。
    杭州有龍井茶,但無西湖也不過與安溪、六安、信陽等盛產茶葉之地一樣——愛烏龍茶的未必喜龍井茶,杭州之所以成為中國茶都,大約不是因為龍井茶而確是因著西湖。沉香產地多在境外,而海南,香港已極少,至今沉香在國內尚無集散地,所以置中國香文化第一重鎮至今尚無說法。然而,杭州西子湖畔卻能得風氣之先。沉香宜茶、宜琴、宜書、宜畫。論此幾「宜」杭州成為「香都」亦有其宜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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